扬灵怔了一瞬，仰眸疑惑望着他：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教，自然教。”他走到格子门边，推开门扇，转微笑：“娘子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随意展手：“让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，见她神情一派天真，狐疑退了七八分，正想退开，目光却不经意落在她上那只玉兰花苞冠子上，其间还插有五色通草苏朵子，宛如新雪，香气盈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梁觐被他

        “倒不必这么急着叫你儿子自荐枕席。”梁廓挖苦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听出他有逐客的意思，点了点。梁廓送她出内室，瞧她跟父亲谢后，敛裾行至堂下，跟那陪她来的内侍一同走入翠的幽篁之中。那方才引去他全心神的白玉兰花，也随之消隐于墨绿色的竹翳之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未料他如此直言不讳，脸涨得通红，不知如何为自己分辨，又听他掉转话锋，问：“我还不知娘子名姓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郎君多虑了。”她缓缓吐出一口气，诚恳地望着他：“妾真的只是叹服于郎君的画艺，想讨教罢了。至于魏王，他是和妾的爹娘有一些交情，才亲自引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者在旁轻咳一声，指名姓警告：“梁廓，休得如此放肆！”扬灵在旁双颊已如施朱一般。她着袖口，抬眼瞧他细览画卷，不置可否，心中不免忐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说得倒也没错。”他继续垂眸作画，边纵笔蜿蜒，边：“现下亦是如此，皆是拜……魏王所赐，娘子是他引荐过来的，莫非不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只是随口一奉承，没来得及想太多，怔了片刻，随即：“是为任情放诞，不涉俗物，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两年有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陵旸？”他细品这个名字：“听着拗口，怎有父母给女郎取这样的名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老者在旁浅拨琴弦，抚须而笑：“那你是教还是不教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凝伫许久，忽听父亲在后幽幽：“站这儿快一炷香之久了，莫非动心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说娘子的画。”他未待她抬手递过来，径自伸手过去，将画轴从她手中抽出，一面舒开卷轴，一面轻笑：“怎么这么不机灵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娘子学画多久？”良久，他拢好画卷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只学两年便画成这样？”梁廓讶异，随即下了判语：“实乃可造之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娘子带回去一览便知，不如今日就到这里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语毕，她正被他说得暗恼，却见他退回桌边，将画卷徐徐卷起，递到她手边：“至于这画，我改的也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引她步入内室。房内有一榻一描金书橱。窗明，几却不净，乱散书册画卷，文房诸。桌上横铺生绢一幅，不过水墨数点而已，尚未全干，浸淋淋向下淌些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 扬灵心中暗暗佩服，又见他袖上染了一痕墨色，仍然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，不由皱了皱眉。梁廓恰巧抬，将她变幻的神色收入眼底，笑着问：“娘子何故皱眉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信口胡诌了个名字：“妾……姓陵，名旸，日出之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梁廓不置可否，转过托起一盏新煎的茶，悠哉悠哉品了口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后信手拨走一列，展平她的画作，拿镇尺压住，又抽出一支笔了墨汁，正下笔时，像忽然想起什么，仰问她：“介不介意我在上面添上几笔？”

要找我学画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什么？”他立时接着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总觉着像在逃避，于朝政无力，只能偏安于半一隅，逃遁在所谓的率之中……”她见他直直望着自己，自知失言，脸上微微一红，轻：“妾只是说魏晋之风，并非说郎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气息叫他有一瞬恍惚，心一动。回神时，发觉两人近在咫尺，垂眼即可见这小娘子被他得双颊生晕，恨不得遁地的模样，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玩趣，取笑：“就娘子这样，我瞧也不了什么，是我冒昧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何谓魏晋之风？”他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忙舒展眉心，摆首：“我……妾只是见郎君颇有魏晋之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扬灵不接话，却见他直起腰，突然朝她凑近，一缕幽幽的墨香顷刻间传来。她屏住呼，不禁往后退了一步，他却继续上前，直至她退无可退，被迫到书橱上，才停下脚步，点漆似的一对墨目直勾勾望着她：“这名字是不是胡编乱造的？你究竟是何人？魏王派你到这儿有何目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梁觐面喜色，捋须：“这下为父不必忧心你的前程了，若能和魏王攀上关系，梁家再出一位相国亦非难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靠得这般近，她只要正视，就能及他前赤之。扬灵朝后退一步，低眉：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梁廓见她目惊奇，角微微一动：        “是有些杂乱，娘子多担待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摇，他便洒然落墨，用淡淡的青墨在岩上晕染，以作烟霭，那松石便似从雾中脱将而出，鲜可爱。又濯笔在水边添了只野艇，有渔夫在上理楫，顿时添了不少生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