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接点活。修图、摄影都行。价格好说，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隔了几天，又一条文字出现，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冷漠和疏离，像层薄薄的障。喻文州锐地察觉到，这层薄雾之下，是某种巨大的、无声的断裂。

        取而代之的，是商征羽发布的照片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。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日常抓拍几乎绝迹，偶尔出现的，也多是嘉世训练营冰冷的设备、窗外灰蒙蒙的天空，或者是一张意义不明的、光线昏暗的走廊尽。照片失去了温度，也失去了那份独特的观察视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医生说希望不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条没有图的文字微博孤零零地挂着。字里行间透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XX医院附近有没有便宜点的小旅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翻阅着那些干巴巴的文字记录，结合之前的时间线，一个合理的推测逐渐成形：嘉世训练营的录取结果出来了。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、拉着“商征羽”一起踏入荣耀世界的“某人”，落选了。而被拉来验、似乎对电竞本并没有表现出狂热执念的“商征羽”，却意外地留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像没人会看的狗血家庭理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夜班排班表出来了，时间刚好能接上下午训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像是在现实重压与战队要求之间的艰难息。

腻观察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主语，没有前因后果，像一句绝望的呓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青训选手接荣耀竞技场代打单。可代神之领域任务，战绩主页可见，纯绿无AMD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尘埃落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连续三条，同样的一个字，像沉重的石砸在屏幕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，纯文字的内容却显著增多。不再仅仅是转发和简短的评论，开始有了更多属于他自己的、带着情绪和思考的只言片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急出吉他，Martin  D-28，41英寸，经典扫弦神，可小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鼠标轮继续向下动，喻文州的目光停留在时间轴上一个明显的分界点。在此之前，那个笑容灿烂、被商征羽称为“某人”的少年影，几乎点缀着小号的每一角落。训练营食堂抢饭的抓拍、深夜联机打副本时对着镜比“耶”的鬼脸、赢了练习赛后勾肩搭背的合影……他的存在，像一束强光，照亮了“用_7f3kq9”略显阴郁的主页基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花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条微博带着重的自嘲意味。喻文州皱眉，嘉世的合同？他想起商征羽在嘉世替补席上几乎透明的状态，心中隐约有些猜测。

        零星的广告夹杂在游戏转发和他的牢之间，喻文州锐地捕捉到“急”字背后的迫切。他开始频繁地转发各种线上兼职信息，与荣耀相关的动态几乎被挤到了角落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么，为什么“商征羽”最终留在了嘉世？

        “签了，就这样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这种高频次的同框，在某一天之后，骤然消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又得请假。经理脸色很难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喻文州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场景――梦想破碎的苦涩，被好友“取代”的失落与不甘，以及留下者那份难以言说的愧疚与无措。少年时代坚固的友谊，往往经不起命运这样残酷的倾斜。一场激烈的争吵，或者仅仅是长久的沉默和疏远，就足以让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分扬镳。小号上戛然而止的互动和那个已经注销的账号，就是这场无声风暴最清晰的注脚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后来，照片彻底消失了，文字也变得越来越简短，甚至有些语焉不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月的奖金还没发。泡面还有三箱。交通卡又该充值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张特别的照片引起了喻文州的注意――训练营宿舍里，周明瑞趴在床上睡着了，手里还攥着本训练笔记。用_7f3kq9文：“这人说要通宵研究叶神的连招，结果十分钟就睡着了【嘘】”

        用_7f3kq9的主页里开始频繁出现“累”、“困”、“医院消毒水味真难闻”这类字眼。他抱怨睡眠不足，抱怨时间不够用。偶尔会发一张深夜便利店的便当照片，文“今天的晚餐/早餐”时间戳常常是凌晨两三点。他的文字不再有少年意气的迷茫，只剩下疲惫的坚韧和打细算的焦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起初有些疑惑。从那些早期照片和文字的倾向来看，“商征羽”似乎更醉心于镜后的世界，而非键盘上的厮杀。直到他注意到，在那段文字急剧增多、照片锐减的时期里，夹杂着一些极其隐晦、几乎无法被外人解读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