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見他時,他才不過及她腰際。
那時韓盧的母親離世後,老鴇見他長得清秀,便動了歪心思,想把他培養成供達官貴人取樂的孌童。
一開始是拿糖糕誘他,說只要聽話,以後就能穿錦衣、吃細糧。見他不動心,又換了法子騙他,說是讓他去陪貴人喝茶,就能給他母親買塊好點的墳地。
韓盧從小在樓裏長大,那些貴人的醜態、樓裏人的艱難,他看得分明,怎會不知老鴇的算計?便死死咬著牙不願應承,無論誰勸都搖頭。
這事杜尚若看在眼裏,在紅袖樓這種地方,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法,若是韓盧自己願意屈從自甘墮落,她縱然憐惜,也不會多閒事。
結果老鴇見哄騙不成,便打算強他。
她帶著兩個使僕婦,把韓盧往客房裏拉。
韓盧在紅袖樓吃不飽睡不好,那小板怎敵得過一直
活的僕婦,他被拉得踉蹌,眼看就要跨進客房門,他死死拉住路過的杜尚若的裙擺。
僕婦怎麼掰他的手都不為所動,他眼裏沒有半分乞憐,只有一不願屈服的志氣。
杜尚若見他可憐,又想起自己的遭遇,動了惻隱之心。
那時她憑琴藝在樓裏聲名鵲起,有了些底氣,便主動跟老鴇說要收他在邊。
韓盧很是乖巧,主動說要替她活,她卻不想他屈就在這小小的樓裏,以他的志氣應當能在外面闖出一番天地。
她便每天教他讀書寫字、算術記賬,一點點把他從那個暗無天日的火坑裏拉了出來。
這麼多年過去,韓盧還是當年那個有主見、不輕易屈服的模樣,只是肩更寬了,個子也抽高了許多,比她還高出大半個頭,臉上的稚氣漸漸褪去,長開了的眉眼間,多了幾分沈穩可靠,長成了別人心中的如意郎君。
她看了許久,忍不住輕輕喚他:「阿盧。」?
那聲喚得極軟,尾音還帶著點病後的輕啞,像羽輕輕掃過心尖。
韓盧抬頭,手裏的帳本都沒來得及合上,就隨手放在床邊的矮幾上,快步走到床榻旁湊近她:「怎麼了?想喝點水?」
杜尚若搖搖頭,湊近了些,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衣襟。
指尖碰到他垂在側的手,那雙常年幹活的手,掌心還帶著薄繭,卻格外溫熱。
韓盧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一怔,呼頓時亂了節拍,眼底的驚訝還沒褪去,就見杜尚若的目光落在他的
上,眼神裏帶著幾分羞赧,卻又格外認真。?
「我也心悅你。」她的聲音很輕,卻字字清晰,在他心裏蕩開一圈圈漣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