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鸣“嗯”了一声，没找老陈却一个号码拨到虞仲夜那儿，他手上其实还有一套备选方案，但进度拖延成这样，怎么也得给领导一个交代。

但他没忍心。他敬重这样一位父亲。

崔文军又问：“不苦吗？”

崔文军突然木起一张脸，接着失声大哭。

最后期限就要到了，节目还差一期，不仅没审压没录，台里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来问进度。出差的一组人急了，连每晚跟女朋友煲电话粥的阮宁都急了，刑鸣还是不紧不慢，连着三天随着崔文军到卸货。

一个老子口中的儿子得出色成什么样？崔皓飞聪慧善良忍让勤勉孝顺，各种美德咸集一，崔文军谈起儿子来滔滔不绝，刑鸣便耐心倾听，偶尔顺着他的话也夸奖两句。两个男人相谈甚欢，气氛很好，崔文军的每条皱纹都因笑容舒展，每白发都闪闪发亮，但他仍深信喜欢同是一种疾病，也认定家丑不可外扬。

“老师，可能选题还得改……”

第一天求经验，问他装卸的门堆垛的技巧，第二天聊家常，问他家人几口薪水多少，第三天直到收工还是崔文军先开的口。崔文军看见刑鸣跟吃糖似的吃一种药片，也不和水吞，就这么嚼一嚼干咽下去，忍不住问：“就这么吃药？”

“所以主持人都不干了，跑来当工人？”

带着满心的挫败感回到旅馆，阮宁说台里又来电话了，这回是老陈，让他无论如何尽快回电，说他们再不回去，的第一期就得开天窗。

刑鸣笑了笑，当着崔文军的面掏空了全口袋，拿出里的手机、夹、一版药片和一支钢笔，说，没有录音笔，没有针孔摄像机，我就是来跟你聊聊。

刑鸣慨然，这是一位父亲的眼泪。他知自己完全可以乘胜追击，可以哄他，诈他，可以嘘自己救了陶红彬一家人的命，也可以借那件旧事深入，说媒能够煽动群众干预司法，免他儿子的牢狱之灾。

刑鸣既紧张也内疚，忐忐忑忑地斟酌措辞，但虞台长的态度还是那样，不恤不温存，毫无人情味，他说，你不到就换别人

对于这世上的一分人来说，取向这个问题生死攸关，没有理解，没有退让，而是鸿沟天堑，一步不可逾越。刑鸣发现自己没法说服对方，决定换一个谈话思路。

烧已经退了，但浑上下无一不酸疼，不服这种兼止痛药功效的退烧片就不行。其实是嫌找水送服太麻烦，但刑鸣一本正经地跟人解释，说干吞药片易灼伤食，嚼碎了更利于收，也能减少胃刺激。

刑鸣决定不再拣对方最的地方下刀子，留下自己与阮宁的联系方式，告诉他，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电话，找不到一个，找另一个也行。

刑鸣微微皱眉：“不吃不喝，一年半都白干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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刑鸣点：“苦。”顿了顿，还想为自己偷懒找借口：“人得吃点苦，太舒坦的人生没意思。”

“你知持刀伤人要判几年吗？”他吓唬他。

这是三天相一同挥汗的交情，崔文军不再对一个记者设防，他告诉刑鸣自己干装卸工，有时也开牵引车，一天收入一百出，而一个周期的同恋矫正费用是五万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