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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我记得清楚，那日书院依旧例在驿泉雅集，孙博士未到，连杜博士也未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同窗讪讪，仍嘀咕：“不过随口一说，晏兄何必这般激动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子文瞧她神色异样，眉微蹙，正要开口，忽闻堂后传来一声森冷讥语：

        杜若烟登时脸色惨白，笔尖一顿，几乎折断。

        杜若璞目光不动，声线冷冽：“怕有人趁乱递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指尖在书页上收紧，微微发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？子文兄竟与教坊司往来熟稔？拈花帖一张，便是打声招呼可得？想必平日也没少借家中权势，替自己行方便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言语甫落，另有同窗附和，低语接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徐兄说的可是花朝节那桩？何止偶遇！牡丹楼那时大摆百花宴，三日不绝，洛阳文士几乎都去了。“

        徐子文原觉好事者多嘴坏了气氛，心下烦意，冷笑一声，懒懒：“区区一帖，于旁人千金不换，于我却易如反掌，不过是与教坊司打声招呼罢了。”

己倒先红了脸。

        偏在此时，一旁有个好事的同窗压低了嗓子，探凑了过来：

        ——爹爹，你近日对烟儿冷淡如冰，是因公务，还是……真的去了那等去？

        气息拂过鬓角，温热暧昧，像是命令，又像是独占的邀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讲堂自有清浊之分，我不过述一桩见闻。倒是若璞兄，走到哪儿都护得紧，是怕旁人说错一句，还是怕阿晏听进一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只见杜若璞已立在堂后，神色冷峻，眸光如刃。那角带着森寒讥笑，直徐子文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俯贴近妹妹耳畔，声线压得极低，仿佛只许她一人听见，偏又让侧旁的徐子文听得一清二楚：

        杜若烟心口一颤，下意识低唤：“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，阿晏，可曾想到，你敬重的人，也会沉溺风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思及此，鼻尖酸涩，她倔强垂下，不肯在众人前出一丝脆弱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声里既有羞惧，又有无措，像是被人撞破了心事，终是寻到了庇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正是！两位都在场。那百花宴新选了一位花魁娘子，才艺双绝，却偏是个清倌人，卖艺不卖，引得一众公子趋之若鹜。近来又传要办‘拈花宴’，非持拈花帖不得入内，得筹者，方能一亲芳泽。那帖一纸难求，洛阳已抢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同窗忙附和：“是极是极，只是连最重经义理教的杜博士都好此等风月，倒叫人齿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骤然抬眼，双眸燃着火星，低声斥喝：“住口！不可妄议师长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堂内气息骤凝，杜若璞却似全然不觉，径直走到她侧，替“杜晏”将案散乱的书卷一一拢起，动作不紧不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午时已到，哥哥饿了。陪我一去膳堂中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面上，一边是双颊绯红，情态满满，一边是眸光迷离，怔怔出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在讲堂谈风月，不避旁人，阿晏就坐在这里，你眼里可是看不见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众人皆是一惊，齐齐回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顿了顿，转眸望向杜若烟，语声沉而不容置疑：“阿晏，该看的书看完了，别听这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杜若烟心口一窒，下意识应声：“是……没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好事的同窗兴致正，眉飞色舞连声添话，声调也不自觉高了些：

        此刻又骤闻孙博士之名竟与风月之地相连，她心只觉幻灭，敬仰瞬间崩塌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子文与他隔空对峙，气息冷烈，笑意尽敛，话语里透着森寒：

        这副纯媚相生的模样，落在徐子文眼底，几乎令他失魂，畔的低语愈发怂恿：

        那些秦淮河畔男女欢爱的诗句暗语，连同自己往日的淫靡情事，被徐子文几句话一并点燃，蜂拥而至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是骨肉至亲，自入书院起，却待她冷若陌路。

        杜若烟腔起伏，心底却涌出更深的酸楚。

        堂内窃笑声四起，有人摇叹：“一帖千金，难求难得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