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的苦难碾压在她上,留下星点的,无法被磨灭的刻印。
陈冬沉默片刻,攥着话筒的手指泛出白痕,才开口问:“爷爷还好吗?”
她听见许童喊出她的名字,尾音因寒冷而微微颤抖:
陈冬嘴上打着哈哈,连忙转移话题:“大哥今年啥时候回来?”
他俩还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。
陈冬晓得自己说了错话,又不知该怎么安,只能低着
拼命地一张张擀起面
来。
他絮絮叨叨地同陈冬说着医院的见闻,话音中不时夹杂着呼啸风声。
电视机里突然传来倒数的声音。
“套个外套能费多少时间?收摊就等立春再贴,春联春联,谁让你非要除夕贴的!”嫂子放下菜刀,恨恨地在她肩捶了一下,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:“你看看手冻成什么样子,那冻疮养了好几年,别叫今年又冻上了!这里不用你帮忙,你出去烤火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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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话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。
“陈冬,我一直……”
她只听到话筒里,漫天的爆竹声中也传来同样的吼声:
她几乎能想象到他缩着膀子立在电话亭前,话筒夹在脖梗,搓手跺脚的景象。
“我好想你。”
手掌宽阔,指节大,掌心的茧层磨得发亮,干燥地泛起白
。左手的小指可怜地弯曲着,不能蜷缩,也无法伸直,只孤伶伶地杵在半空。
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从窗、从门外挤进屋里,传进耳中,将他的话语淹没在热闹嘈杂的浪
中。
那一双平日里锐利而凶狠的眼眸,此时必定弯垂着,瞳仁映衬着黄的路灯,温
又热烈。
煤炉上烧着壶热水,带着温的热度驱散了寒气。窗
开着条
,崭新的大红色窗花挂在玻璃上,零星的嬉笑与炮仗声顺着
隙渗进屋中。
电话里传来熟悉的、独属于少年人的沙哑嗓音,厚重而青涩。
“讨个吉利嘛。”陈冬嬉笑着,把沾着面粉的手掌晃了晃:“反正都弄上了,洗手更冷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吃了,医院的饺子不太好吃。”他这么点评。
“我说――新年快乐――”
晚上吃罢饭,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。
陈冬捂住另一只耳朵,拼命贴着话筒大喊:
“我也是。”她弯着角应了句,注意力被电视荧幕分走一些。
陈冬的手与她姣好的面容全然不相称。是双极为糙、极为丑陋的,历经磨难的手掌。
“年里回不来了。”嫂子也没抬,半张脸紧绷着,
角紧抿:“工程款没结,你大哥天天追债,急得跟个陀螺一样打转。”
陈冬窝在沙发上,耳朵听着电视的声音,织着条藏蓝色的羊绒围巾。
她听见许童轻轻笑着,声音也清亮几分:“好的,最近
神不错,医生说照这个情况,治愈的希望很大。”
陈冬怔怔地抬起手臂握住话筒,脊背直起半分:“吃饺子了吗?”
年前她忙得腾不开手,只打了半截儿,现下有时间便抓紧织出来,还能叫许童再用上几天。
“陈冬,新年快乐。”
陈冬也不自觉笑了起来:“快点回来。”
嫂子只好回过,又拎起菜刀,咚咚地剁在菜板上,带着沉闷的怨气:“年轻时不注意,将来老了有你的罪受!你也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,谁不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!”
陈冬怕吵醒屋中熟睡的二人,连忙起拉过话筒,歪着脑袋夹在脸庞:
许童却又喊了她的名字:
主持人们手持话筒,为告别过去的一年高声呐喊,也为迎接崭新的一年而呼唤。
小年困得脑袋乱低,非要坚持着守夜,被嫂子强行提溜进屋里睡觉。
。
“再晚人家就收摊啦。”陈冬脱下外套,钻进厨房洗了把手,熟练地起擀面杖,将面团擀成一张张薄而匀称的面片。
新年的钟声陡然响起。
刀刃砍剁的声响愈发急促,一刀刀,沉重地将肉馅儿砍成滩烂的肉泥。
“你好,哪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