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把这个臭婊子给我看好了，但凡少一只鸡，我今天回来非得敲断她的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半晌，她突然卸了力气，重重砸进铺在干草和牛粪堆里那层薄薄的编织袋上，喃喃：

一人一牛，在黑暗里，静静对视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槐花人还未进门，声音就早早地传来，扯着嗓子吆喝：“杨帅，过来把猪圈回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槐花一手掐着两只鸡的翅膀，走到铁丝网前一抛。

        杨帅叹息一声，伸手把陈冬从地上拽了起来：“你这是啥。我妈就这脾气，你非得跟她对着干，到时候有你好受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冬倒在地上，衣裳着层牛粪和尘土，胳膊护着脑袋，只出对黑白分明的眼仁儿，死死盯着李槐花，一声不吭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双漆黑的瞳仁，平静得如潭死水，冷冷地，泛丝丝着凉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槐花对上她的视线，登时激得气血翻腾，抄起扫帚就往陈冬上抡：

        她鞋底糊着层烂的黑泥，衣服答答地贴在上，额前腻着层汗，日一映，油光发亮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随手把扫帚一扔，直起子，满是横肉的面颊把眼睛给挤成条细，刀子般狠狠剜过陈冬的，从中挤出句恶毒的话语：

        李槐花狠狠抽她几棍，鼻翼一张一合，厚的双微咧着，出排东倒西歪的黄灰色牙齿，呼哧呼哧着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拳和鞋底子落雨般砸在陈冬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冬是被李槐花给抽醒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槐花男人扛着锄，拎着小桶从院中走过，视线都没偏移半寸，脚步匆匆往田间赶。

        上到都疼得厉害。像被火过似的，大团发直往地上掉。嘴巴里泛着咸腥的铁锈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打死你这个贱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拢共四只，不多不少，整整齐齐在笼里扑腾。

        杨帅把女娃放在地上，不多会儿，赶着浑泥巴的硕母猪进了门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槐花登时气不打一出来，一脚踹飞陈冬屁下的板凳：“你他妈还享上福了？还不去饭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缓缓阖上眼，不一会儿，呼便均匀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妈！”杨帅从屋里冲了出来，短袖领口歪歪斜斜挂在脖子前，怀里抱着个女娃娃，正嗦着手指，一双瞳仁好奇地落在院中：“你打她有什么用，还是赶紧把鸡抓回来，别让猪把人家地给糟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呸地吐出口混着血丝的唾沫，手掌拍打着，

        直勾勾地盯着院子大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贱蹄子真是狗胆包天，把家里的鸡都给放走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形魁梧的女人披散着发，如发狂的野猪，咆哮着拽住陈冬的发，生生把她从牛棚里拖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冬没搭理他，捂着肋骨，一瘸一拐地扯过张小板凳，自顾自坐了下去，后脊微微佝偻着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冬拍拍子，从地上站起，一言不发地往灶房走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回，瞧见陈冬同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板凳上，上的灰土早就拍得干净，半扬着下巴，一双乌黑的瞳仁静静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日越发毒辣，拖在后的那长长的影子渐渐缩短，紧贴在脚边。家家升腾起炊烟，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算了，你又能逃去哪儿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撂下这句，胡乱把发一抓，步子又急又快，三两步便消失在院门口。